乘三倍速

-有私设，在本文你能看到操心的老娘舅监督，ooc都是作者的恶趣味。全员cb向。

寒潮在海临市民们毫无规律可言的衣物增减中退去。连日雨雪后，阴沉的天光败给了融融春日，阳光与暖风熏得人晕陶陶的。不知是不是错觉，远处那巨大的天隙通道在温和的日光中都显得有些许无害。

“那当然是你的错觉。”苏筱把杯子放下，用力略猛，哼着歌扫地的Sweeper被吓得嘤咛一声，监督赶紧小声安慰它，省得它满大楼念叨，“知道学长你还是想跟着我们进天隙禁区，死心吧不可能的！多危险的地方啊别人躲都来不及，你倒想跟着去……”

当事人言御镇定地翻着文件，扫了一眼监督的批注，措辞客气，看来努努力能有戏。他轻飘飘回应道：“苏学妹倒不必这么小看我。相信以贵司的技术水平，多带我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，我肯定能全须全尾出来的。监督，你说呢？”

还在努力憋出一篇工作报告的监督头也不抬地回绝了：“漫巡可以，禁区不行，不然投资免谈。”

这可有些太不给面子了，苏筱幸灾乐祸地朝言御挤眉弄眼，满意地给上道的监督来了一下。后者猝不及防，差点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。

“苏学妹，你最近好像对我很有意见，”言御看着马上就要打闹起来的二人，语塞片刻，还是没忍住问出疑惑，“如果是为之前骗你们进空间的事生气，那我再道一次歉。”

天大地大挣钱最大，言御咬咬牙，继续滑跪：“天隙禁区的事是我莽撞了，白荆科技确实没有义务带我一个外人进去，我不会再提了。监督，投资的事，就别算了吧？”

作为金主的监督迅速恢复正形，摁住试图再怼几句的苏筱，偏头小声叮嘱几句，女孩便高兴地跑出办公室，还不忘顺手把Sweeper薅走。言御觉得这一套流程看着丝滑无比，好像在监督办公室见识了好几次。苏筱学妹确实很听他的话。

“言先生，白荆科技是不介意多带一个有自保能力的同调者进入天隙禁区的，更何况你我双方还有业务往来合作。”

面前的青年靠在办公椅里，神情放松，这让他看起来像个温和无害的学生，而不是手握一个庞然大物的首席执行官。但言御跟他明里暗里交锋几回，深知他不管在哪方面都是曲观玄的得意门生。

言御在等他的下一句“但是”。

“但是，”监督露出一个不作伪的微笑，“要去做这种有点危险的事，你有征询过言雀的意见吗？”

“……没有，她不需要知道这个。”言御只愣了一瞬便脱口而出，然后对上监督不赞同的眼神。

“哎，你这习惯还是没改。现在知道小小为什么还是对你有意见吗？她以前可崇拜你了。这叫什么，‘塌房’？”他照样用温和的语气毫不客气地笑话言御，“要不你还是跟小田警官交流一下？你不会害怕他的对吧？”

“哈哈，不会。”

-

老实说，言御不觉得自己需要向别人取经。自己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，和妹妹相处这种事难道会比解题还难吗？

“你对自己的误解实在太严重了，”司旸对言御的自我剖析不置可否，拉开手中的易拉罐咖啡，又顺手朝言御丢了一罐，赢得他一句小声的脏话，“上工的时候对着每一个人都皮笑肉不笑的，回家就垮着脸不想多说话，你当小雀是什么竞赛题呢。”

言御摩挲着易拉罐，习惯性地自我复盘。小时候的言雀很黏他，他也同其他小男生一样以逗恼妹妹为乐，招惹来父母雷声大雨点小的批评。言雀也不记仇，过不了多久就抱着书和玩具找自己玩。而后是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，生离死别，有太多过于沉重的话题掩埋了睡前故事，那两张死亡通知是他这辈子都不想给言雀念的黑白绘本。生存的重压下，他开始逃避与妹妹的交流。他惧怕她思念父母的哭声，也烦恼于她指责自己疏于陪伴。

——言雀，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辛苦呢？

他曾经这么想过。这对一个小姑娘而言实在求全责备，可他抑制不住地去怨她的幼小无助，恨自己的分身乏术。明明是兄妹，最默契的却各自另有其人。

我还不如那个差点骗了她的网友呢。言御想着，眼睛锁在咖啡配料表上，也不知道能盯出什么花来。

司旸饶有兴致地观察了半天，言御那风云变幻的表情比新刊上的恋爱漫画还能折腾，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，像被什么东西夺舍了。司旸叩叩桌面：“回神了言老板，盘出什么来了，是不是发现兄妹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好修复了？”

“你说，我是不是真该去咨询一下专家？”言御喃喃自语。

-

“监督 邀请 言御 进入群聊 如何成为一个好哥哥”

“监督 邀请 田偌 进入群聊 如何成为一个好哥哥”

“监督 邀请 昊苍 进入群聊 如何成为一个好哥哥”

言御没想到监督所谓的“专家指导”就是拉了个群，但这群成员一看又没有什么问题。另外两个人好像也并不知情，正在群里一边发问号一边客气打招呼。

-这个群是……？

-好巧小田也在啊。另外一位朋友是谁，小田认识吗？

-呃，认识，苍哥你好像还没跟言先生见过。

言御还在斟酌怎么发出一段礼貌而不尴尬的自我介绍，监督就已经出手了：

-言御先生想请教一下怎么在妹妹面前做一个好哥哥，两位指点一下，分享分享经验[老板wink.gif]

“……”言御在自己退群和监督撤资中间迅速做出了选择，面无表情发送一句“烦请两位多教教我＾_＾”。

-那个，我也没什么能教言先生的，就多关心关心妹妹的心情，有空多陪她聊聊？言先生在家也做饭的话，我这里还有些小朋友喜欢的菜谱，您也可以参考一下[图片][图片][图片]

-我家那个算弟弟吗……

-怎么不算呢，难道你敢对小燕子说你是我养的小狗吗@昊苍

-那倒是不敢……小燕子平时很少让我操心，虽然精力过于旺盛，但他还是很懂事的，有什么话也会跟我直说，要不就是找监督和老卫讲。说起妹妹，监督你不应该来讲几句吗？

-你说小小？我们年岁相差又不大，没在意过哥哥妹妹什么的。家里聚餐和出行都全听她安排，也没人不顺着她，就是这样啊。公司其他小朋友的话，我就是个代开家长会的……

……

不用具体问，三个人就已经聊到群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。言御沉默地看着跳动的最新消息，他们已经聊到春光正好，适合来一场春游增进家人间的亲情。

是啊，春光正好。他看向办公室落地窗外。

御雀通信体量虽小，在初创时司旸的坚持下，选址和装潢上还是下足了功夫的，视野肯定赶不上白荆科技，但同样能看到泛着暖阳金光的参差高楼，还有远方的天隙通道。言御知道自己并不是单纯地对天隙禁区好奇，那一片钢筋水泥的废土下埋着多少人的血肉，又扼杀了多少本该在春天抽枝散叶的新苗，没有人数得清。在最难熬的岁月里，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废土之下的一具残躯，只有不堪承受的意识游离在被命名为“森罗”的新世界里，用拙劣的方式守着妹妹长大。

应该怎么对言雀好，春游吗？她身体差体力又不好，能乐意出门吗。

真是头疼。

-

言御还是虚心向三位请教了这一问题。监督和田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，一叠声催他亲自去问言雀的想法。

他站在家门口打腹稿。言御从不觉得自己不善言辞，只要他愿意，他能跟每一个甲方、每一个陌生人谈笑风生，对方有多折腾人都没关系。可在妹妹面前，他只能挫败地承认，生存的技巧在至亲身上无法施展，因为对方只需要真诚和直接，不需要成年人的长袖善舞。他已经在数次逃避交流之中丢失了坦诚的美德。

他解锁家门，轻轻靠在玄关处，再一次在脑内设想敲开言雀房门的力道、向言雀征询意见的语气。但好像不需要计划了，因为言雀快乐的嗓音没有房门的阻隔，已经飘了过来——

“我哥也会做饭，就是，就是卖相没你哥做得好……那又怎么了！能吃就行！”

“他，他成绩也很好，他也辅导过我做作业！现在？现在我又不用上学！我没有作业！”

“我不信，除非你让我看看，人怎么能变成大狗呢！”

“你哥敢吃巧克力又怎么了，我哥，我哥他敢吃——”

在她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之前，言御紧急高声打断：“我什么都不敢吃！言雀，你在跟谁讲话呢？”

言雀一下子就蔫了，悻悻探头出来，眼角眉梢都写满了“你真扫兴”几个大字。“监督拉的群，”她敷衍地朝言御挥挥手机，“‘幼儿园’，说是白荆科技小朋友群聊，我正在跟他们视频聊天呢。”大米饭蹲在她发顶，朝他毫不客气地啾啾几声，好像不太欢迎他。

言御迅速头脑风暴了一下，感觉能把言雀的新网友跟白荆科技某几位对上号。最初计划跟白荆科技搭上线，不就是为了给言雀找一个足够包容她同调者身份的集体吗，在正式洽商合作时，监督也表明会接纳言雀，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，他已经付诸行动了。

“没事，挺好的，你也应该多交些朋友，”言御放松下来，调整出一个微笑，“什么时候去白荆科技大楼玩玩吧，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氛围的。”

言雀又扑进了自己柔软的懒人沙发里，发出闷闷的声响，听不出情绪：“哦……那你呢……”

“我什么？”

她扭头看向言御，好像又有些赌气：“你喜欢白荆科技吗？是不是因为我才去跟他们打交道的？”

好难回答的问题，言御不确定她想得到哪种答案。或许，她需要的是“坦诚”。于是他诚实地回答了：“谈不上喜不喜欢，最开始我把白荆科技当作一个比较难搞但一定要争取到的甲方，现在嘛……”

看着言雀有些紧张的小脸，言御轻松地补充道：“现在有一点点喜欢了，我觉得白荆科技的人挺有意思的。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呢，小鸟？”

“是，是吧……”言雀的眼睛亮了起来，“我能跟他们一起玩吗？”

为什么不可以呢。言御笑着点点头。“你继续跟他们聊吧，早点睡。”说完便准备合上房门。

言雀跳下沙发，几步蹦跳到他跟前，还有话要说。言御皱眉看向她没穿拖鞋的双脚，想要开口教育，被她打断：“监督说你今天回家有个事要找我商量，什么事什么事，是不是有点严重啊，我们公司要倒闭了吗？”

言御倒吸一口凉气：“……这什么乱七八糟的？”又想起白天群聊的事，好像是差点忘了问言雀的意思。他调用起刚才的腹稿：“嗯，是有个事。最近天气不错，你想出门玩吗，我们一起？”

“就这个？”言雀有点惊讶，“你好久没问过我要不要一起出门玩了。”

兄妹二人难得安静了一瞬。两人的眼睛里没有往常的愤怒，委屈，疲惫，躲闪，就只是平和的他和她两个人，在两双肖似母亲的眼里无声地立在原地。那场不大不小的危机解除后，他们在空荡荡的公交车后排笨拙地和好，又在崭新的日子里别扭地沟通交流着。

很难一下子就回到灾难来临前的相处模式，又或许，那个轻快又随意的言家，这辈子都难以复现了。但是，一定要回到过去吗？现在难道不好吗？

灾难带来的疼痛不可避免，小猫和小鸟还在悄悄舔舐伤口，但糖果森林的焦土中，也正有细小的种子在春日里努力重见天光。

言御冲妹妹露出一个完全放松的笑容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怎么样，或许像是一个傻气十足的青涩学生，总归不会像是劳心劳力的生意人。

“那公主愿意走出城堡吗，一起去看看糖果森林里新开出的花？”他用多年前读睡前故事的语调问道。

言雀没有说话，只是迫不及待地点头，把头顶的大米饭颠得颤巍巍飞起来。少女通红的双颊，小鸟扑腾的翅膀，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他感到好笑。

以身涉险的事已经做过几次了，暂时消停下吧，免得又把小鸟吓得扑腾。

-

言御复盘着刚才的表现，手里忙着处理食材，那是言雀点名要的夜宵——田偌出品小馄饨，田莹发在小朋友群里炫耀的东西。

他自我感觉刚才发挥良好，但仍有可改进之处，看来还需要向几位专家继续讨教。

真该谢谢白荆科技。下次监督再找我试新饮料，我就不推脱了。他想。

Fin.